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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依戀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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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依戀37

夜晚漆黑安靜, 路燈下蹲坐的影子被拉得冗長。

微風拂過,身後的銀杏樹迎風簌簌響,紛紛揚揚掉下一片落葉雨, 金黃燦爛,鋪滿地面。

姜晚笙盯著腳邊的銀杏葉發呆。

她的意識被眩暈感纏緊, 即使曲腿坐在路邊,仍覺得頭重腳輕,腦袋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雙眼也無法聚焦, 看什麽都像是蒙上一層虛影, 重疊在一塊。

適才的那幾杯特調的雞尾酒很好入口, 果香味酸甜細膩, 讓人產生一種酒精度數並不高的錯覺。

她想要鼓足勇氣來找祁琛,於是多喝了點, 卻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上一秒還覺得無感, 下一秒整個人就暈了。

不知道怎麽攔下的出租車,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把目的地定到這裏, 就連現在人已經坐在別墅門口,都不知道,該不該在此刻聯系祁琛。

畢竟以她現在的狀態, 連話都不一定能夠說得清楚……

但來都來了。

姜晚笙深吸一口氣, 掏出手機, 猶豫地看著通話頁面,卻始終都按不出去那個撥號鍵。

人在醉酒的時候,思緒總是會慢上半拍。

就如現在。

姜晚笙的腦子還在徘徊, 手指已然無意識地觸了上去。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 屏幕上赫然顯示[通話正在進行中]。

“……”姜晚笙一噎,遲鈍兩秒, 把手機拿起來放在耳邊。

小心翼翼又慢吞吞地,她低低“餵?”了一聲。

對面沒有聲音,連呼吸都聽不到。

“餵?祁琛……?”姜晚笙對著聽筒,再次說。

——依舊沒有回應。

難道打錯電話了?

姜晚笙正準備放下耳側的手機,頭頂的光線倏然變暗了幾分,有什麽東西遮擋住了路燈。

憑著本能反應,她擡頭,一道黑影立在面前。

男人腿長個高,姿態挺拔,一身筆挺的西裝,很清淡的雪松木氣味縈繞在周身,泛出涼意,壓迫感順著冷風壓下來。

頂上路燈光線直直打下來,刺眼炫目,讓他的臉有些模糊看不清。

姜晚笙剛想起身,那人先一步蹲下,與她平視。

光暈散去,四目相接。

雪松木氣味漸濃,悄然灌至鼻尖。

越過鼻息是祁琛深邃的眉眼,薄眼皮輕掀,沈冷瞳孔緊緊鎖著她。

銀杏葉還在飄飄零零地落。

“姜晚笙。”祁琛單手拿著手機,淡淡喚她名字。

聽筒裏的清冷嗓音和空氣中的同時重疊,姜晚笙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脫口:“到。”

祁琛盯著她:“喝酒了?”

姜晚笙老老實實地點頭:“嗯嗯,喝了呢。”

祁琛:“喝了多少?”

“不多不少呢。”姜晚笙掰掰手指頭,誠懇地回答,“就三杯。”

說著三杯,豎起來的卻是四根手指。

祁琛皺了一下眉,眼眸暗沈,“挺能耐的。”

聽起來是一句好話。

姜晚笙微微俯身,兀地給他鞠躬,表達謝意:“謝謝你誇我。”

“……”

祁琛看她的模樣就知道醉得不清,他收起手機,不準備和她多做溝通,問道,“能不能站起來?”

回應他的是撥浪鼓般的搖頭。

“不太能。”姜晚笙腦袋暈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話落下,她指著他,“你抱抱我。”

邊說,邊靠近祁琛,而後幹脆地伸開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脖頸,似是怕他跑了一樣。

祁琛眉骨微動,垂眼看她。

姜晚笙擡睫,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

兩人安靜地對視須臾,微醺的氣息暧昧糾纏。

驀地,姜晚笙軟綿綿打了個哈切,長睫浮出一點水汽,在光影下顯得濕漉漉的。

她吸吸鼻子,把身體完全倚靠在他的懷裏。

半闔著眼,說,“快點啊,小心我扣你工資。”

祁琛:“……”

……

其實沒幾步路,但祁琛還是把姜晚笙托抱了起來,往別墅區裏側走。

一開始,姜晚笙還有些鬧騰。

一會兒扯扯他的衣領,一會兒又拿手指玩玩他的喉結,整個人的狀態都很興奮,嘴巴裏絮絮叨叨地在說些什麽含糊不清的話。

後來。

她突然變得很乖,手腕懶懶地搭在他的脖子上,腦袋一整個埋進他的頸窩裏,呼吸潮濕灼熱,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發呆。

來到大門口,祁琛抽出一只手來解鎖密碼。

才按下一個數字。

他忽而停下動作。

一股濕熱感從頸部皮膚滑過,源源不斷的,像是水液。

祁琛緊了緊眉,他指腹用了點力,將懷裏的人頭扶正,等看清眼前的一幕時,他忽地一怔。

姜晚笙的眼睛一直睜著,琥珀色的瞳仁幹凈明澈,卻又是空洞的。她在無聲地掉眼淚,淚珠啪嗒啪嗒往下墜,長翹的睫毛被濡濕,浮著霧氣。

眼瞼連帶臥蠶都是緋紅色,似乎哭了很久。

像一只受傷的小貓,倔強、柔軟。

“哭什麽?”祁琛聲線不自覺地壓低,擡起拇指幫她抹

淚,卻怎麽也抹不完。

姜晚笙執拗地轉過臉去,不讓他碰自己。

“騙子……”她的嗓子裏全是哭腔,忍了很久,終於憋不住了,“我很害怕……”

祁琛指腹滯在空中,一言不發。

“你這些天不理我,也不回家,我很害怕。”姜晚笙垂了垂睫毛,“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真的不要我了,不是說會回來的嗎,騙子,你騙我……”

從小到大,祁琛都看不得她哭,他沈默幾秒,聲音沾上些許低啞:“沒有騙你。”

“可你就是這樣做的。”

姜晚笙眼底浮上一圈水霧,擡眸看他,“我沒有玩你,也沒有輕飄飄一句就和你提分手。”

即使腦子混沌不清,即使酒氣早就侵擾了理智,但她依舊能記住他和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一句句辯駁。

“每一次,我都很認真。”

“可我越認真,好像越容易把事情搞砸。”姜晚笙咬緊了唇瓣,借著醺意,說出真心話來,“我總是把事情搞砸,我總是做不好……”

“我有努力爭取過——”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最後幾個字,她好像陷入了某種回憶中,聲線愈發微弱,無法辨清其中的含義。

她不再是過去那個明媚的姜晚笙。

也不再是清醒時假裝不在意一切的姜晚笙。

她只是,一個學不會說真心話的姜晚笙。

姜晚笙像是哭累了,她顫了顫眼睫,慢慢把腦袋重新靠在祁琛的頸窩裏,聞著他的氣息,她有些埋怨地咬了他一口。

沒有用很大的勁,很快就松了口。

冷白的皮膚倏然間留下一圈牙印,環成一個月牙狀,是倔強的痕跡。

她盯著那圈淡紅色紅痕,從喉嚨裏溢出一聲低語——“我討厭你,小狗。”

而後,她像是洩了氣,又或是單純累了。

眨了眨怔松的眼,又閉上,手心攥緊他的領口,疲憊地睡了過去。

整個過程裏,祁琛都巍然不動,目光不錯開地停留在她的發頂。

初秋的夜晚寂然無聲,偶爾一點蟬鳴都襯得異常聒噪。他忽地開口,極輕的音調,仍有餘音。

“我知道。”

祁琛垂眸看著她,眼底覆上一層難以看清的情緒,“但是還不夠。”

她的努力,她的爭取,還是不夠。

姜晚笙過去的世界裏總是有太多的事,太多的人,他做了很多,才能占據她的一點點註意力。

在有所選擇的時候,她會權衡利弊,反覆考慮,最後得出結論,將他丟掉。

像是丟掉一個無用的行李。

“不夠。”

他看向她的目光沈沈,是病態地、偏執地,戾氣毫無遮擋地釋放,“我應該是你的全部,你應該只要我一個。”

沈默的時間持續了好幾秒。

祁琛捏住她的下巴,他低頭,吻住她。

他撬開她的齒關,舌尖抵了進去,這幾日沒見到她的黯然全然不克制地揉進這個吻裏。

燥熱在彼此的氣息間來回卷纏。

連影子都在月夜裏搖晃。

姜晚笙毫無知覺,只覺得很渴,她下意識張開唇,去迎合他。

但是心底的那股酸澀還是順著昏沈爬了上來。

她以為自己在做夢。

自然也以為耳邊最後一句也是不真實的。

她恍惚聽到祁琛在她的唇邊說:“對我再堅定點,我只有你。”

他不斷重覆,“我只有你。”

……

-

第二天下午。

姜晚笙懵懂費力地睜開眼,一覺醒來腦子發暈,嘴巴也很幹,下意識想起床找水喝。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

視線隨意一擡瞥向旁側,隨即楞住。

這是哪兒……?

四周的環境十分眼熟,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她思緒快速思考,幾秒後突然想起來,這好像是祁琛灣城公館的別墅。

第一反應是松口氣,至少證明她肯定安全,但是那口氣到一半又倏地吸了回來——

所以,她怎麽會在這裏!?

只記得和阮浠在酒吧喝了幾杯酒,沒一會兒就暈了,醉醺醺地一個人出了酒吧門。

然後……然後就記不得了……

她一直都是喝完酒會斷片的體質。

盯著這個床榻,稍微推斷也能猜出來昨晚自己是耍酒瘋來找祁琛了。至於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一概不清,但姜晚笙十分了解她的酒品,大概沒做什麽好事。

想到這,姜晚笙懊惱地抓了抓頭發,又在床上呆滯坐了一會,而後快速爬起來,輕手輕腳打開房門走出去。

站在二樓左右打量了一圈,沒有人,她沿著樓梯向下望,小聲試探性喊了聲:“祁琛?你在嗎……?”

沒有人回應,只有空蕩蕩的回音。

她迷茫地走下樓,發現客廳餐桌上放了一張字條。

是祁琛的字跡:

“醒來把鍋裏的醒酒湯喝了。”

姜晚笙盯著那張紙條,好一會沒有說話,心底倏然冒出一些失落的情緒。

他還是在生氣嗎?

就連她昨天主動來找他,也不能讓他消氣嗎?

不然為什麽只留下一張字條,人又不在,今天明明是周日,根本不用去公司。

祁琛還是在避而不見她。

姜晚笙坐在沙發上,目光落在半空發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才好。

就在這時,手機叮鈴鈴打斷她的思緒。

她看都沒看,有氣無力地接通,以為是什麽推銷電話:“我不買——”

“晚晚。”一道溫婉的女聲傳進耳裏,“是媽媽。”

未說完的話倏地卡進喉嚨裏。

姜晚笙呼吸停住,她坐直了脊背,頓了頓,語速很慢地喊了聲:“媽。”

陶君然的嗓音裏有些哽咽:“媽媽很想你,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你了。你這個孩子心真狠,這兩天連我的電話都不接。”

姜晚笙垂了垂睫毛,掩住愧疚的心情。

她是故意不接的電話,就是怕電話裏聽到母親這樣的埋怨和悲傷,很多話早就過了該解釋的時機,如今已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前兩天工作忙,沒怎麽註意到。”姜晚笙刻意把話題繞開,“我這不是回國了嗎,你想我我隨時回去看你。”

陶君然低聲應下。

調整了一下聲音,溫聲問道:“今天幾點到,要不要媽媽去接你?”

姜晚笙張張唇,稍微措辭:“我就不去了吧。”她改變了主意,“我不知道是和顧亦辰吃飯。”

“是不是怕尷尬?沒關系的,你們原先就是一起長大,雖說這幾年聯系少了,但是總歸也是有很多情誼的。而且爸爸媽媽也不是要你立刻就做些什麽,只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多接觸接觸不會有錯的。”

“亦辰這個孩子媽媽是很認可的,顧家也幫了我們家很多,你們——”

“媽,”姜晚笙聽不下去了,一股無力感從四肢百骸爬上來。她匆匆打斷,也不打算解釋,“我不想聽。”

陶君然聽出來她的抗拒。

停頓須臾,說:“那就當回來陪媽媽吃頓飯,小琛也回來,你們應該回國到現在還沒見過吧,正好趁這個機會聚一聚。”

她的話音裏有些可惜,“你們小時候那麽好。”

姜晚笙擡睫,楞了楞,反問:“祁琛說今天會過去吃飯?”

“是啊,上午還給我回了短信,說是會準時參加。”

“……”

他明明知道這是父母給她安排的相親宴。

上次那樣地爭吵,卻轉頭答應了回去吃飯?

姜晚笙不知道祁琛到底怎麽想的,但她知道事情不能再這樣發展下去了。

思及此,她輕輕抿唇,對著聽筒說道:“知道了,我等會就到。”

有些東西,她得當著祁琛的面做些決斷出來。

也許,這也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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